 第50届达沃斯论坛年会于1月21至24日在瑞士达沃斯举行，此次年会主题为“凝聚全球力量，实现可持续发展”。达沃斯小镇将迎来一场超级豪华的思想盛宴，凤凰网财经将全程报道。 “刺激的目标是保增长或促增长，但潜台词是刺激有机会成本的。它的成本是什么？债务上升，资源配置扭曲。其实，刺激最大的成本是它的机会成本，这次刺激了，下次经济再放缓，你的空间就越来越小，有效程度越来越低。”谈到应对全球经济下滑，各国采用的逆周期刺激政策时，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副院长、金融与法治中心主任朱宁在接受凤凰网财经独家专访时表示。 2019年，全球49个央行全年总共进行了71次降息，多个经济体进入零利率甚至负利率时代。世界经济论坛2020年年会首日日程当中，就有一场分论坛，主题为“逃离流动性陷阱”。 朱宁认为，负利率不一定是今后全球经济长期的趋势。谈到中国的货币政策，朱宁认为今年货币政策不会进行大刺激，今年更多靠财政政策，但如果美联储进一步降息，有可能我们会相对调整。 近期，央行召开的 2020 年工作会议上指出，在加强金融科技研发和应用方面，强调要继续推进数字货币研发。此前也有消息称，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试点项目有望在深圳、苏州等地落地。 谈及热议的数字货币，朱宁认为，在央行加快推出数字货币的背景下，加密货币前景不是很看好。他还提到，数字货币可能很快取代M0，之后，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在M1和M2之间取代一定传统的货币政策。今后货币政策的目标或者传导机制很可能未必通过M0、M2，更多会盯住新的标准。 凤凰网财经：近期，2019年经济增速出炉，全年增速6.1%。有观点认为，“今年经济是未来 10 年最好的一年。”您怎么看今年的中国经济，保6还是不保6? 朱宁：首先，我们得分析一下经济下滑究竟是结构性的原因还是周期性的原因。我个人认为更多是一个结构性的原因，而不是一个周期性的问题。我们经济的体量这么大，按照历史的发展规律，它经济增长速度一定会放缓的。第二，增速问题和债务问题相关。比如居民消费增长速度在放缓，我们也看到其实是因为一个是居民的消费的增长速度在放缓，这里其实很大一个原因，它对于现金流和支付水平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 如何来应对?目前谈的比较多的是用逆周期货币政策来刺激，但需要关注两点。第一，刺激的目标是保增长或促增长，但潜台词是刺激有机会成本的。它的成本是什么，债务上升，资源配置扭曲。刺激最大的成本是它的机会成本，这次刺激了，下次经济再放缓，你的空间就越来越小，有效程度越来越低。 如果现在是比较正常的放缓，可能需要有一个开放和接受的心态，而不是一心把速度提升上去。我认为，目前的放缓和2011年和2015年强烈刺激有关，我们应该强调高质量、可持续，把增长速度的绝对值放在一个其次的位置。 凤凰网财经：2019年全球央行71次降息，负利率时代是否已至？是否陷入流动性陷阱？这种情况下，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效用是否递减？ 朱宁：我觉得可能都不止是边际效应递减。如果真的进入负利率时代，那还不如撒钱好了，反正借钱也不用还。第一，我们必须看到负利率并不一定是今后长期的趋势，第二，效用确实在减小，但仍然会提升市场信心，也会改变一些边际行为。第三，需要思考钱究竟怎么样怎么刺激。 我觉得央行确实不会搞大水漫灌，不但不会搞大水漫灌，而且会学会微妙的平衡艺术。我愿意用战术性的刺激和战略性的中性之前寻求平衡。比如利用逆回购、麻辣粉、降准，而不会采取降息这种大的刺激政策。第一，货币政策的效率明显的减退，而且这种外溢效应对房地产市场的调控政策可能会有很大的冲击。 所以，2020年，货币政策不会进行大刺激，但如果美联储进一步降息，有可能我们会相对调整。但，我觉得更多仍然是运用财政政策。但财政政策应远离基础设施和房地产相关领域，应投入医疗等公共消费品。短期可能不一定会对经济增长产生帮助，但我觉得对于提升消费者的信心和中长期提升消费对经济增长的驱动力有非常大的作用。 朱宁：肯定是的。但对于财政政策的预期也不要太高。第一，由于整个地方政府财力和债务问题，一些项目即使可以在发改委立项，它并没有足够的配套资金量支持。第二，我们必须看到过去十年里面，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之后，新建项目的回报率会更低。 凤凰网财经：2019年全球央行71次降息，负利率时代是否已至？是否陷入流动性陷阱？这种情况下，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如何提高效用？ 朱宁：首先，这是一个全球现象，毕竟全球流动性的源头是在美联储，我们不大水漫灌，但美联储如果大水漫灌的话，不排除跟进，它的溢出效应一定会对中国的货币政策和经济有所影响。第二，中央银行的政策目标已经发生改变。过去，我觉得中央银行的主要目标一是就业，一是通胀，但我们看到通胀一直是非常严重，第二，自从格林斯潘开始，中央银行的政策目标越来越多向资产价格在倾斜，无论是股票市场还是房地产市场。这个倾斜导致宽松货币政策可能不是一个政策的选择，而是一个政策必须。哪天一旦收紧，资产价格会出现很大的下跌，这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比过去20年要大很多。 所以，要深化金融市场的改革，提升金融市场的效率，从融资方到最后的资金的运用方，希望利息压得低一点，尽可能降低融资成本。 第二，回到资产价格。其实在写《刚性泡沫》的时候，那时是2015年，我觉得房地产价格相对有点高了。现在全国房价又涨了50%，风险更大。房价的上涨，仍然是依赖于预期，大家仍然预期房价上涨。但说不一定哪天预期就会发生变化，央行会陷入一个两难的困境。如果刺激会认为支撑市场，如果不刺激，可能又会解读为刺破泡沫。所以，很多政策必须防患于未然。 第三、推进资本向下的开放和人民币的国际化。国内资产价格上升的幅度和全球相比，房地产领域上涨速度非常快。我们每年增长的货币供应量要找到投资或者投机领域。如果，人民币有一天会变成国际货币，资本向下的管制全部打开的话，那必须要防患于未然。在这中间，要逐渐降低境内和境外资产价格之间的区别。 朱宁：我写了很多文章解释“刚性泡沫”，很多人认为，既然泡沫是刚性的，那么就不会崩溃。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资产价格严重背离了它的价值，结果会是什么，一是美国的2008，二是日本过去20年的时间，房价逐渐调整下来。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情况，我个人仍然持这个观点。 如果把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当作是一个区域性的市场的话，我们会发现三四线城市的房价泡沫比率或者泡沫率更高，虽然一线绝对值更高，但我更担忧三四线城市。尤其棚户区改造结束后，整个人口外流的大环境下，房价的可持续性让我很担心。 朱宁：没有资产价格会涨到天上去。一旦发生改变不会是一个短期的改变，会是一个很长周期的改变和调整。 朱宁：第一，我一样认为会放松。但这次的放松很可能不会像前四次的放松。第一，房价只能到这个水平，第二，香港房地产问题值得我们借鉴。我认为，一线城市可能很难放松，预期房价进一步上涨的驱动力不会特别强，会有放松，也会有一定的额外的边际购买意愿，但和过去几次相比，可能会比过去几次要弱的多。 凤凰网财经：近期，央行召开的 2020 年工作会议上指出，在加强金融科技研发和应用方面，强调要继续推进数字货币研发。此前也有消息称，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试点项目有望在深圳、苏州等地落地。中国可能成为首个发行数字货币的主要经济体吗?您对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的观点是怎么样的，是否会冲击传统的金融体系? 朱宁：首先，数字货币是整个全球货币体系发展的未来趋势，各国央行都比较认同。但是，很多人会把数字货币和加密货币两个概念混淆，数字货币首先是什么？纳入到整个中央银行法律体系里，更多的是支付和交易和结算方式的变化，并不改变法币本质内涵，所谓的加密货币其实是要颠覆或者是改变央行对发行的内涵。 第二，中国在数字货币方面确实做了大量准备，全球无论是技术层面和社会接受程度来讲，我们是走在全世界的前面，确实有一定的可能性，成为第一个主要经济体在全国范围内推动数字货币的国家。 第三，数字货币其实应用是两个非常不同的领域，大额的支付和小额支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现在推的很多数字货币，更多是针对大额的支付的水平，可以提升效率，可以增加整个透明度，可以帮助反洗钱，这是全球央行都非常支持和推动的大方向，这点我们是走在全世界的前面。 普罗大众更关心的是我每天究竟是用微信支付还是用支付宝，会不会央行数字货币改变这个方式？可能以后仍然使用的微信或支付宝技术，最后的形式是以央行数字货币的形式来推动。所以，并不会改变日常的消费习惯或者支付习惯。 关于宏观的稳定和审慎有两大好处，第一是央行可以通过数字货币，对于现在的电子支付有更加紧密的合作，或者有更加严格的监管。虽然两个公司的技术非常发达，如果一旦出现任何技术风险，央行仍然作为最后的贷款人。一方面央行有这个责任，一方面央行就不能介入现在的移动支付，这可能产生了道德风险。如何通过数字货币把实行和责任两者结合在一起，这是一个好的发展方向。 第二，许多西方国家担心隐私或数字安全问题，但我们对移动电子支付等比较开放。 朱宁：以公司研发为代表的加密货币或电子支付货币未来发展空间都不会那么乐观。主要由三个原因:第一，各国央行对自己法币的稀缺性非常看重。第二，如果我们已经有了央行推出的数字货币或者移动支付货币，为什么还需要加密货币？加密货币很大的原因是用于一些非法的行为，比如反洗钱等。第三，这些去中心化的加密货币出现后，监管谁来做？企业和政府背书有很大不同的，政府有征税的权利。所以，总的来说，在央行加快推动数字货币大的环境下，加密币可能不是特别乐观。 朱宁：这一定是中国积极推动数字货币的考虑，但并不是针对美元或者美元体系，更多是对今后一段时间全球金融体系的重塑。我觉得数字货币是把金融体系和技术进步结合最好的切入点。 但是数字货币更多仍然是支付的方式或者结算的方式，并没有改变人民币货币在全球货币体系里的相对地位。影响一个货币的地位的三个重要因素，一是稳定性，一是整个背后经济的体量，第三是货币背后的信用支撑。 凤凰网财经：央行副行长日前表示，央行数字货币 DC/EP 在坚持双层投放、M0 替代、可控匿名的前提下，基本完成顶层设计、标准制定、功能研发、联调测试等工作。这意味着央行数字货币现阶段不考虑M2作用吗? 朱宁：这是全球央行都在考虑的问题，究竟多大程度上数字货币可以取代现有的以现金为代表的货币，更重要的也是大家对天秤比和比特币的保留。今后，如果真正出现数字货币，央行货币政策如何来执行？以什么为基准通过什么方式？ 我个人有两个不太成熟的猜测，第一这是一个渐进过程，很快会取代M0，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在M1和M2之间取代一定传统的货币政策。 第二，我个人猜测，今后很可能货币政策的目标或者传导机制未必是通过M0、 M2，更多会盯住新的标准。 |
